1974年我26岁时,在原东风区民兵指挥部任政工干事,夏天,单位派我去北京出差。我乘坐的列车到达锦州时,锦州正在下小雨,旅客们都冒雨排队等候上车。有一对夫妻带个五六岁的小孩,焦急地来到我窗前,示意让我把孩子先抱进来。看到孩子被雨浇淋的狼狈样子,我动了恻隐之心,马上打开车窗把孩子抱进来,并用衣物给他们三口人占了座位,孩子身上的雨水和鞋上的泥巴弄到茶桌和我衣服上不少。正当我要关上车窗时,孩子的爸爸——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家伙也攀住车窗要爬进车,看到他浑身上下的泥泞浊水,我担心再弄我一身,就强行把车窗关上了。
“横肉”夫妻二人排队上车后,就坐在我给他们占的座位上,按理说,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可是恰恰相反,“横肉”突然站起身,对我破口大骂,祖宗三代,骂得唾沫星子乱飞。开始时我没搭理他,心想古语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出门在外,尽量不要惹是生非,就任由他发泄。没想到他骂了大约十几分钟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就又冲到我座位前,挥拳来打我。他嘴里高叫着:“我要不教训你,你不会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本市的造反司令,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造反派的厉害!”说着,就打我脸上一拳。
他如果不说他是造反头子,不动手,我可能不会发火,我平生最恨造反派,看到他们把走资派和黑五类们整得死去活来,心中就充满了怒气。
正好我乘坐的列车因晚上要为别的正点车让路,在锦州站要停半个多小时,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于是站起来对“横肉”说:“车上还有许多旅客,为避免伤及无辜,我们下车去决斗!”又转身对“横肉”媳妇说:“请你记好今天这个日子,明年今天你好给你丈夫烧周年。”说着,我拽着“横肉”就奔向车门,并顺手把便衣外套脱下来甩到座位上。无意中,我穿在裤腰带上刚配发不久的五四式手枪和枪套就暴露出来。俗话说:“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横肉”妻子见我有枪,吓得够呛,立马抱住“横肉”,声泪俱下地哀求:“你千万别再打架了,你吃的亏还少吗?”软的怕硬的,“横肉”见我比他还硬,也立刻怂了,低声说:“我不是真想和你打架,真对不起,我脾气不好,大人大量,请你原谅……”他们可能害怕我一时性起真拿枪毙了“横肉”。
这时该我占主动了,于是大声教训起“横肉”,“我把你孩子抱上车,还给你们占了座位,整我一身泥水,你不感谢我还要打架,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恶人自有恶报?”说着猛拉“横肉”,佯装下车。“横肉”妻子见我急眼之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兄弟,你就饶他一回吧!他不是人!”车上很多旅客也都大声呵斥“横肉”,劝我息怒。我本来也不打算真的收拾“横肉”,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见状也就顺势下了台阶。“横肉”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回到座位上,一路无话。
工作任务完成后我回到单位,把这件事讲给同事们听,大家说:“你公出时还不想带枪,怕被坏人偷去,还是我们说,外面治安不好,劝你带上护身的,这回派上用处了吧?明天请我们喝酒吧!” □王树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