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

　　一

　　这里曾经不是山

　　一片波澜壮阔的海

　　属于这处神秘森林的从前

　　当大地脊梁断裂的那天

　　一切都在轰鸣中摇撼

　　坚硬的地壳板块穿出海面

　　恐怖的造山运动主宰巨变——

　　滚滚岩浆冲天喷射

　　红色苍茫改换蓝天容颜

　　无数高耸的裸石为海搭出祭坛

　　旺盛的水族为它陈尸殉葬

　　熊熊的灼烈火焰狂欢

　　颤抖的绿被瞬间吞咽

　　一切生灵的覆灭注定

　　一切新生命的火种在这墓场复燃

　　不知多少年

　　这片死寂的空间

　　只剩风雨雷电

　　与光秃的石山为伴

　　不知从哪一年

　　森林从远方向这里迁移

　　不计其数的飞禽走兽入驻新家园

　　青山与蓝天正式换岗

　　沧海变成桑田不需生死宣言

　　只有巨震和悄然演变

　　三亿年后这处秀美山川

　　被智者贴上“小兴安岭”的识别符号

　　人们不在意名称的多种内涵

　　只企盼这块祖母绿

　　永恒灿烂若星汉

　　二

　　这里曾经不是城市

　　无垠的莽林深处

　　已趟出纵横的清晰兽道

　　辽远的蓝天

　　无数翅膀划出忽高忽低的鸟路

　　一群群寂寞鱼族

　　游近草岸听阵阵蛙鼓

　　原始的晨光暮色

　　掩映绿荫下的原驻民茅屋

　　偶有

　　几处猎户

　　枪惊荡魄摇魂的傻狍怯鹿

　　几曲渔歌

　　排谴风雨漂泊的凄凉情愫

　　几首伐木老号子

　　重复不尽大山人命运的痛苦

　　千古孤寂

　　竭力呼唤开拓的欢欣

　　来吧翻一遍这片丰腴的黑土

　　突然一声开拓号令似惊雷炸响

　　风风火火的创业队伍

　　像汹涌的山洪倒灌林海

　　松涛推助疾行的脚步

　　所到之处

　　千年众树匍匐

　　万丈高峰也低头让路

　　伴随一月顶一年的拓荒速度

　　新文明在山野萌发

　　城市在泥淖与塔头上分娩

　　这里的死寂从此被沸腾征服

　　一列列呼啸的运材火车

　　穿过一个个火红的日子

　　以风驰电擎的高速

　　为共和国大厦运去顶梁柱

　　历经半个世纪的辉煌

　　半个世纪的沉沉浮浮

　　这里原生态的森林画图

　　已被超伐狂采撕得七零八碎

　　林业危机的警棍击落了报捷的锣鼓

　　徐徐舒展的“天保工程”宏图

　　又激励新一代创业者

　　从危机四伏的阴影走出

　　他们迈开厚茧双足

　　呐喊着

　　重新将磕碜寝陋的山脉修复

　　绿色的生态大潮

　　汇成孕育新生命的湖

　　野兽再次在密林中繁衍

　　已断流的山鸟歌瀑

　　飞泻千里

　　如果这是劫后的生态启蒙曲

　　多么期盼它万年不被蒙昧遏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