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作家魂牵小山村 --伊春新闻网

１９９６年，一部名为《趟过男人河的女人》的４４集电视连续剧

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播出，剧中“山杏”的坎坷遭遇感动了无数观众。

２００１年，一部《盖世太保枪口下的中国女人》电视连续剧更是红遍

了大江南北，让人们为中国女性的坚强和睿智而豪情万丈。可人们或许

不了解，这两部电视剧本的原创作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

学学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张雅文，曾

经在我市南岔区的一个小山村里度过了３年难忘的少年时光，其作品《

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中的疯老头，原型就是这个小山村里的放羊老汉。

张雅文出生在辽宁省的一个小山村。张家世代务农，１９５５年，

刚刚１０岁的张雅文跟随父母搬到了南岔林业局一个叫瘸子沟的小山村

。当时的瘸子沟只有１０多户人家，来这里的人家都是逃难或是有历史

问题的，相互之间都有戒备，住房相距也很远，散落在错落的山包和茂

盛的茅草中。
村子里只有两个和张雅文同龄的孩子，女孩子只有她自己。因为聪

慧可爱，小雅文很快博得了乡亲们的喜爱，每家的大门她都随便出入。

大人们干活累了，就点一根烟，讲一些传说和故事给她听；愁闷思乡的

时候，就叹着气，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她听。张雅文就在那认真而不谙世

事的倾听中，把各种故事深深地印在了脑海，并在成年后把这些都变成

了写作的素材。当时，村里放羊的王瘸子老汉让她记忆最深，老人在感

情上有过坎坷，为了逃避感情的纠葛几乎精神失常。但是，孤苦的老人

每当看到张雅文这些孩子，双眼就会流露出喜爱和渴望。
张雅文最大的愿望是读书，当一名识文断字的文化人。但是，她的

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一来，他们认为张雅文是个女孩子，读书

没什么用，将来嫁了人，还是得脸向黄土背朝天；二来，当时离村里最

近的一所小学也有５公里多的路程，村里又没有一个孩子与她结伴上学

。当时，附近有狼经常出没，一到傍晚，狼就在村边嚎叫，村里养的猪

、羊被狼叼走是常事，万一张雅文上学时也遭遇到狼，那可怎么办？
然而，耐不住哀求的妈妈最先心软了，帮助女儿做通了丈夫的工作

，把女儿送到了当时的南岔林业局子弟校（现东方红小学）。
从此，张雅文每天早晨４点就得起床，背起妈妈亲手缝制的小书包

，在父母的护送下，穿过从塔头甸和一人高的茅草中趟出的小路，步行

两个多小时，到达永翠河边，然后上渡船，在父母渐远的目光下，张雅

文离学校越来越近了。
当时的学校是半天教学制，中午放学后，张雅文就开始往家走，但

是每天到家时，都已经是薄暮时分了。从此，家里多了一尊佛像，妈妈

每天送走女儿后，都要虔诚地在佛像前上一炷香，希望能保佑女儿平安

无事。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张雅文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从家到

永翠河边，绵延４公里的塔头甸子总能见到她的身影。夏天，塔头甸子

之间都是水，一不小心，脚就踩到了水中，等到了学校，鞋子早已湿透

，一双小脚被浸得苍白，后来，每天上学，妈妈都得给她带一双鞋，到

学校时再换上。寒冷的冬天时那仿佛要席卷一切的“大烟炮”，吹透了

张雅文只有一件空心袄遮挡的小身体，冻坏了她娇嫩的小手、小脚和耳

朵，到如今，她的双脚上还有“大烟炮”留下的永恒纪念——冻疮。
在那段日子里，张雅文有过两次冒险的经历。一个冬天的中午，老

师要求同学们课后准备图画本，翌日上课要用。放学后，张雅文和小同

学结伴去买，跑了好几个商店才买到。欣喜地将图画本装进书包后，张

雅文才感觉到了烦恼：不仅天暗下来了，而且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她

匆匆走向当天早晨爸爸新带她找到的一条路，爸爸说，走这条路会比旧

路近一些，而且不会碰到野兽。但是，越急越乱，张雅文走了好远才发

现，自己根本没有找到那条路，反而迷路了！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越大，张雅文害怕极了，只能拼命地加快脚步

，慌不择路向前走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间亮着

灯光的小草房。跑到跟前一看，一位驼背老人正在院里劈烧柴。当老人

听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要走回瘸子沟时，大吃一惊：“孩子，你走反

了，从这儿到瘸子沟老远了！”张雅文急了：“爷爷，帮帮我吧，我要

是今晚到不了家，妈妈会急死的！”老人把张雅文送了南岔８号桥，指

明了方向，张雅文又跌跌撞撞地上路了。
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张雅文的小脚早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当张雅文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听到熟悉的狗吠声时，她憋

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用尽力气向家跑去。推开房门，只见妈

妈正满脸泪水地在佛像前喃喃祷告，而父亲把她拽过去一顿臭骂后，也

蹲在地上哭了。事后，她才知道，那天晚上，妈妈顶着大雪在家和永翠

河边跑了两个来回，那是１６公里路哇，难怪爸爸会骂她，也难怪妈妈

会哭……
时隔半个世纪，张雅文每当想起童年，就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驼

背老爷爷草屋里那盏发出橘黄灯光的油灯和老人慈爱的眼神，这对于她

来说，就是小山村和乡亲的最大魅力……
一个秋天的下午，张雅文一路欣赏着路边的秋色，一边蹦蹦跳跳地

往家走。忽然，她看见有一头猪正靠着大树蹭痒痒。她兴奋极了：爸爸

一直惦记着要抓头猪养呢，这头猪赶回去爸爸肯定会高兴，到了过年的

时候，全家人就可以吃上猪肉炖粉条了！张雅文找了一根粗树枝，上前

去赶那头猪，走近了才看清：这头猪和邻居家养的猪不太一样，嘴边有

两颗尖尖的伸出来的大牙。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先赶回家去再说。可是

，这头猪不听她的吆喝，很不情愿地被她赶着走了一段后，就跑进树林

中去了，她在后面撵了半天，也没撵上。回到家中，她向爸爸妈妈学了

路上的经历，还遗憾地说：“下次再遇到这个家伙，我一定先找根绳子

把它拴住，就不怕它不跟我回来了！”爸爸突然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把尚在兴奋之中的张雅文臭骂了一顿。晚上，妈妈告诉张雅文：她看到

的是野猪，当时山里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说的就是野猪的可

怕劲。村民们看到野猪躲都来不及呢，哪还敢像张雅文那样去赶它？要

３年后，因为爸爸要到佳木斯市去工作，张雅文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心爱的小山村，告别了那些有着各种各样故事的乡亲。此时，用手中的

笔刻画世事的想法已经在她的心里悄悄萌芽。
到了佳木斯后，活泼好动的张雅文又爱上了滑冰，一度成为省内著

名的滑冰运动员。但是，童年时那个当作家的梦想始终没有破灭过，若

干年后，一直勤于笔耕的她终于成功地发表了报告文学和小说等作品，

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女作家。
在法院工作的丈夫知道张雅文有收集各种爱情故事的爱好，经常把

一些情节复杂的离婚案件复述给她。１９９６年，丈夫又接手了一桩曲

折的离婚案，回家后向往常一样讲给张雅文听。张雅文忽然心里一颤：

这场失败的婚姻中男人的遭遇与童年时瘸子沟里放羊的王瘸子的经历太

像了。当时，放羊老汉对自己讲述感情上的磨难时，自己还是个幼稚的

小姑娘，只是觉得故事的调子太低沉了些，如今，已经品尝到了爱情滋

味的她才真正理解了放羊老汉眼里那永远抹不去的忧郁。
当晚，昔日的小山村再次走进了张雅文的梦境，那山、那水，那倾

听了她无数梦想的大杨树，那间发出橘黄灯光的小草屋，那安静、清新

、恬淡的环境和率直、淳朴、热情的乡亲，最适合受到感情伤害的人儿

躲在其中舔舐伤口……几天后，张雅文动笔了，以放羊老汉为原型的疯

老头、逆来顺受的山杏、冲破了伦理禁锢的火热情感，出现在她的笔下

。小说中的小山村完全是张雅文记忆中的瘸子沟，连那条清亮亮的永翠

河分支都成了女主人公倾诉烦恼的伙伴……
数月后，一部名为《趟过男人河的女人》的长篇小说问世了。央视

看好了这篇小说，派出当时的著名导演陈国军和张雅文合作，将小说改

编成４４集同名电视连续剧，并于１９９６年在央视一套的每晚黄金时

段热播。该剧感动了无数观众，直到今天，还有很多人对这部剧记忆犹

新。
喜获成功的张雅文一鼓作气，于２００１年以一位亲身经历了二次

世界大战的女革命家为原型，３次赴比利时详细采访这位老人。在比利

时居住了８个月，写成了３５万字的长篇小说《盖世太保枪口下的中国

女人》，并于同年改编成１６集电视连续剧，在央视播出。期间，她还

创作了长篇小说《不共戴天》、《妈妈，拉我一把》、《冰雪人生》，

均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她本人也因为对电视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荣

获了“首届全国百佳电视工作者”称号。
那段时间，是张雅文创作的高峰期，报告文学《韩国总统的中国御

医》、《绿川英子》、《玩命俄罗斯》等作品使这位黑龙江的女作家成

了无数文学爱好者心中的偶像。
然而，巨大的成就丝毫没有减轻她对童年时那个小山村的思念之情

，虽然只在瘸子沟生活了３年，但张雅文始终认为，那段生活对她的性

格形成、乃至文学创作道路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无数个梦里，她又

回到了童年的小山村，回到了乡亲们的土炕上，听他们讲述那过去的故

１９９９年初夏，已经迁居哈尔滨多年的张雅文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随丈夫回佳木斯探亲。她和丈夫商量：一定要找机会回小山村看看。
她试探着给伊春市文联主席葛维举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未曾谋面，

但是葛维举早就知道这位我省在电视剧本创作领域最成功的作家。当张

雅文说她曾经在南岔的一个小山村生活了３年，并时刻想念着那里时，

葛维举立刻表示随时欢迎她回故乡来。但是，张雅文已经记不起当年小

山村的具体位置和名字，只说出从南岔区中心穿过一条大河，再拐过一

个山沟就到了。葛维举马上去南岔打听，探听到现在的宏伟经营所有个

叫瘸子沟的自然村落符合张雅文说的特点。在电话中，张雅文和葛维举

约定，翌日中午张雅文和丈夫乘火车赶到南岔火车站，她手中拿一张《

合江日报》，作为见面的“暗号”。
葛维举和时任南岔区委宣传部长的卢元梅、文化局长刘振侠准时来

到了火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很快就确认：那位梳着短发、

穿着红夹克、牛仔裤的中年女子就是张雅文。不仅仅因为她手中拿着约

定的《合江日报》，更多的是那份文雅的气质。当时的张雅文已经５４

岁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大家提议先到宾馆歇息一会儿

，张雅文心急地说：“现在就去吧，我的心似乎都飞进小山村了！”
走进瘸子沟，张雅文似乎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时代，她兴奋地摸摸

路边的小树，摘一朵怒放的小花，深深沉醉在小山村特有的清新和幽静

中。此时的瘸子沟已经有６０多户人家了，张雅文急切地找到一位老人

，打听当年的小伙伴侯少林和放羊老汉，但是老人告诉她说：当年的老

人已经都不在村子里了，放羊老汉死了，别人都搬走了，他也是后搬来

的。当听到张雅文打听原来自己的家时，老人说，他听人说过，山冈上

曾经住过一户张姓人家，还带他们找到了山冈上那间孤零零的房子。房

子的窗户上没有玻璃，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老人说：这房子好像也是

后来的人盖的，但地址是老地址。
张雅文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高兴地说：“没错，就是这儿，我家

还在屋前面挖过菜窖呢！”一抬头，张雅文又看见了房前不远处的一棵

山丁子树：“那棵山丁子树还在呢，我小时候最喜欢她了，每到秋天，

都有满满一树的山丁子等我吃！”
沿着房子旁边的小路，张雅文找到了她记忆中的小河，这是永翠河

的一个分支，清澈的河水如母亲温柔的双手，抚去了张雅文一路的疲惫

和征尘。张雅文掬一捧河水，眼含热泪，深情地注视着：“这条小河是

我童年最好的伙伴，我曾在这里洗衣服，捡石子，望着轻波遐想，躺在

河边做梦。上学的时候，爸爸给我做了一支鱼杆，每天早晨走的时候，

我都把鱼杆在这里支好，晚上来取，希望能钓上一条鱼或者是童话中的

漂流瓶，可是，从来没成功过……”
小河的上游，有一个被当地人唤做“深水汀”的地方，张雅文说，

妈妈总是叮嘱她不要去那里，那里的水有一人多深呢，淹死过人。葛维

举去试了试，水只能没到膝盖。张雅文又四处找寻记忆中的塔头甸子，

可是已经都变成了成片的耕地。
在小山村留连了一下午，张雅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里。她说：

自己多年的一个梦终于圆了。
１０月２５日，记者拨通了张雅文的电话，她刚刚做完心脏手术，

正在北戴河休假。为了感谢故乡人对她的关心，她近期专程邮来一部书

稿，以飨故人。她对小山村的留恋，从电话那端汩汩传出：她说，自己

正在创作一部传记作品，已经把重回小山村的经过都写了进去，要把故

乡的一草一木，呈现给更多的人看。当记者邀请她有机会再回家乡时，

张雅文激动的说：“一定会的！”

    图１：站在山丁子树下，张雅文似乎又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图２：已经破旧了的小草房，留下了无数美妙的回忆。
    图３：张雅文夫妇与伊春市文联主席葛维举（右一）合影留念。
    图４：小山村的热闹景象令张雅文欢喜不已。
    图５：只有村里最老的老人，还记得当年张家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