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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松故乡
http://yichun.dbw.cn   2009-04-20 15:31:15

  红松网易推荐:这是2007年12月6日署名SOS2007在伊春红松网《红松论坛》栏目发的一篇文章。字里行间我猜测他是一位三十年前曾在小兴安岭生活过四年的上海老知青。文章描写伊春,歌颂红松,文采飞扬,精到细腻,大气磅礴,不同寻常。建议网友都来看看这篇文章,或许您会有份意外的惊喜和收获。

  青松哟,

  是小兴安岭的旺族;

  小兴安岭哟,

  是青松的故土。

  出自郭小川《青松歌》

  森林,特别是原始森林总能让我萌动起对它的神往。30多年前我作为一名支边的知青,曾经在小兴安岭的北部生活了四年,遗憾的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原始森林。据说日伪统治时期小兴安岭北部的原始森林遭到了破坏性的采伐,大面积的山坡被剃成光头,在深山里我亲眼见到过成片斧锯摧残过的树根,残留一米来高的树桩子像墓碑凭吊早已不知被运往何处的巨大树干,呼啸的山风卷起白雪为原始森林的劫难唱着挽歌。砍倒了高耸挺拔的松林,原始森林便失去了最美丽的衣裙,剩下不成材的灌木林虽然还能维持大山的体面,但是原生态的风貌只能是有形无神了。没有见过原始森林的遗憾,让我痛苦了许多年,我始终渴望有机会能到还保存小兴安岭原始森林的地方去弥补一下缺憾。2003年的仲夏终于如愿。一

  出发前我总要查阅一些目的地的资料,先从图片和文字中检索出需要了解的重点,这已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从地图上看伊春市坐落在小兴安岭峰峦环抱的山坳里,在伊春河与汤旺河交汇处散布的城区面积并不大,与邻近的几座地级市相比它还是个小弟弟。而这座城市管辖的范围却出奇的大,南北长325公里,东西宽145公里的辖区,北到中俄界河黑龙江边,南接沃野千里的松嫩平原,整个伊春辖区相当于欧洲发达国家瑞士的领土面积,图形像一只竖起耳朵望月东升的玉兔。伊春一带小兴安岭森林的覆盖率最高,开发初期木材的蓄积量约4.5亿立方米,其中80%是生长期在二百年以上的红松树,约占全国红松成材林储量的一半,全世界的林业学家公认伊春地区是亚洲最大的原始红松林,因此伊春也被称为中国的“红松之乡”,是我国最重要的林业生产基地之一。4万多平方公里的林区,铁路、公路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林场散布其间,河流山川的走向依附于松花江和黑龙江,原始生态,山清水秀,交通便利的优势,转化成旅游资源,迅速提升了伊春的知名度。

  古往今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同样左右着小兴安岭的兴衰。历数不清的山洪野火、甚至巨大的陨石坠落袭击都没有毁灭这片山林勃发生命的能力,从恐龙的灭绝到小兴安岭的隆起,周而复始的严寒酷暑,其中包括第三纪冰川入侵的劫难,也没有夺走小兴安岭拥有绿色的权利。漫长的岁月里红松林以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幽静缓慢地生长,庞大的阵容抵御了自然环境的严酷。数千年来人间纷争的战火总是燃烧在富庶的地方,深山老林反倒成为没有贪婪的净土,固守传统的狩猎民族崇拜山神的威严,从不用烈性的火器惊扰松林的冬眠。直到20世纪初,这片山林还保持着郁郁葱葱和白雪皑皑相互交替的原始环境。

  1931年“9·18”事变,日本关东军占领东北全境,缺乏自然资源的岛国豢养出的强盗觊觎小兴安岭的木材,开始了掠夺性的采伐。日本人开矿山、修铁路、建要塞、维系旷日持久的太平洋战争,小兴安岭的红松林成为侵略者的摇钱树。日伪时期14年的血腥统治,14年的财富流失,宁静的山林被无情的利斧砍出了伤痕。红松林的痛苦呻吟与株式会社老板的狂笑,呼唤出一处伐木工人聚集的小镇——伊春。其实,伊春这个地名由来已久,早期在小兴安岭狩猎的女真人,经常将一些兽皮拿到这个地方交换,慢慢的形成一个皮货的交易市场。伊春是女真语的译音,本意是做衣服的毛皮。后来,伊春的兴旺完全脱离了以物易物的皮货生意,而是随着原始森林的开发变成了著名的木材集散地。 东北是解放最早的地区,为支援全国的经济建设,国家重点在东北投资建设了一批资源型城市。小城伊春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摘取了林都的桂冠。凡是有名气的地方总能产生文化。从1950年到1990年,40年的光阴里,从伊春地区运往全国各地的商品木材达到2亿多立方米。当时的伊春是财富的代名词,确有“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的优势,林业局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支柱之一。那个时候伐木工人的腰包总是鼓鼓的,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和抬木头时激荡山谷的劳动号子,感染了多少需要寻找灵感的文化名人。1962年大诗人郭小川到伊春林区采风,置身沸腾的生活,诗性大发,一口气写出了《祝酒歌》、《大风雪歌》、《青松歌》三篇脍炙人口的豪迈诗篇,轰动了60年代的中国诗坛,其中《祝酒歌》最为感人。那时候我虽然还没有到过伊春,但是诗中唱到的情景足以使我的心胸涌起激情,现在还能成段的背诵:

  一声呼,

  千声回;

  林荫道上,

  机器如乐队;

  森林铁路上,

  火车似滚雷。

  一声令下,

  万树来归;

  冰雪滑道上,

  木材如流水;

  贮木场上,

  枕木似山堆。

  这动人的诗句描绘了六十年代伊春因盛产红松富甲一方的繁荣。当时我虽然没有见过红松原始森林的广袤,却从随处可见的红松木材上认识了红松的品格。它不但柔软坚实,不翘不裂,而且耐腐抗压,纹理美观,能散发清香的气味,诸多方面的优良品质奠定了红松在木材家族中的高贵身价,成为人们青睐的上等建筑材料。几乎垂直的红松树干非常适合建造房屋,在东北的乡村几乎每一处民居里都有红松挑大梁的踪影,庙宇殿堂的恢弘更少不了红松的支撑。1958年在天安门广场建造人民大会堂的时候,黑龙江人民为了表达对国家尊严的敬仰和人民代表行使权利的神圣,从小兴安岭的伊春林区选伐了十棵上好的红松,专程送到北京进行加工。如今走进人民大会堂的内厅,一眼就会看见十根气势恢弘的巨柱托起庄严肃穆,那是伊春人的骄傲,也是红松旺族最突出的代表。此外,50年代北京开工建设其他著名的代表性建筑当中也有很多小兴安岭红松的倩影。郭小川在《青松歌》中曾这样赞誉红松:

  有用处,

  就是福!

  能做擎天的柱,

  就做擎天的柱;

  能做摇船的橹,

  就做摇船的橹。

  千秋万古,

  给天下造福!

  活着时,

  为好日月欢呼;

  倒下时,

  把新世界建筑。

  无论什么东西,一旦和高贵走到一起都会和贪欲结缘,红松因利用价值的可贵也陷入了这个怪圈。连续多年无节制的采伐,使盛产红松的故乡也出现了资源短缺的尴尬。不到半个世纪的光阴,兴旺的伊春晴转多云,“木材如流水,枕木似山堆”的场面急剧降温。曾有一段时间急需木材的企业派出的采购人员拥塞了伊春所有的宾馆旅店,为弄到一张调拨木材的批文,绞尽脑汁。伊春因盛产红松木材而火爆,也因日渐短缺的木材资源而陷入困境。回头看一看,因林业开发而诞生的伊春历史太短了,短的用不着追忆,半个多世纪的林业经营史,单一的经济结构,透明的如一片玻璃,脆弱的也像一片玻璃。谈起伊春过去对国家的贡献,无可非议;提到伊春现有的林业资源,无奈叹气。资源型城市大都有这样的特点,火爆是暂时的,随着资源的日益减少,经济快速滑坡,以林为主的伊春经济曾一度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能砍伐的树木越来越少,生产成本越来越高。当年以“林大头”自居的伐木工人逐渐干瘪了腰包,“跑一天的腿,张一天的嘴”日益减少的伐木喧嚣,拉响了林区贫困的警报。

  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养生之德。国务院颁布停止原始森林采伐,封山育林,涵养环境的举措给伊春端林业饭碗的人们逼出新观念、新思路。虽然俗话说靠山吃山,但是吃法不同,效果天壤之别,观念一变,商机无限。剩余的原始森林得到了法律的保护,伊春人顺势放下斧锯,还是围绕着林业重新审视自己,应运而生的大森林生态旅游业,非但没有让林区的人民囊中持续羞涩,反而创造了青山永驻,绿水常流,财源滚滚的转机。也正是这种变革,才使得伊春再度红火。

  面对小兴安岭的心脏,红松的故乡,联想到林区大起大落的惆怅,让我的心情起伏跌宕。资料毕竟是历史的记录,如今的伊春到底什么样?还得等到身临其境的时候,细细的端详。二

  奔赴伊春的旅程路漫漫,雨蒙蒙。在平坦的山区公路上汽车发动机的动力发挥到极限,满眼扑来浓浓的绿色,如同一幅生机盎然但又远山朦胧的山水画卷,每一根神经都被刺激得异常兴奋。我不由的再次想起郭小川写的林区三唱之一,《青松歌》当中的几句:

  绿荫哟,

  铺满山路;

  香气哟,

  飘满峡谷。

  青松的心意啊,

  装满咱们的肺腑!

  ……

  的确,绿色是自然界最能产生美感的颜色。如果没有绿色,山谷就不会显出生机。试想西北的大漠戈壁是一番多么苍凉的景色,让我们感谢绿色恩赐给人类的生存环境吧,它来之不易,保护它更是当务之急。

  汽车从哈尔滨的方向驶入伊春辖区,首先经过铁力林业局树立的功德碑,上面镌刻“马永顺林”四个鲜红的大字。一位林业战线上的普通劳动者能够有如此的殊荣,实属罕见。50年代,在国家建设急需木材的时候,马永顺是林区出类拔萃的伐木能手,他手使弯把锯,名冠兴安岭,一个人完成了六个人的工作量,创造了全国手工伐木的最高记录,被评为著名劳动模范。1959年参加群英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1982年马永顺到了退休颐养天年的时候,他算了一笔账,从事采伐30多年来,亲手伐倒的树木达到三万六千多棵,这个数字让对大山有着依恋感情的马永顺感到惶恐和内疚。他觉得自己对小兴安岭欠下了债,必须在有生之年偿还,实现周总理生前提出的“青山常在,永续利用”的愿望。于是,马永顺退休不退色,别人下山他上山,率领全家老小16口人,组成植树造林的“马家军”绿化兴安岭。到2000年新春,87岁高龄的马永顺突然病逝之前的统计,他已栽活各种树木四万多棵,不仅偿还给大山一片绿色,而且还在1998年获得了联合国全球环保组织的表彰,应邀到莫斯科接受世界五百佳环保先进荣誉的颁奖。从此,马永顺的名字由小兴安岭走向全世界,令世人肃然起敬。马永顺三个字已不再是一个生命的符号,而是一个民族环保意识觉醒的代表。他的一生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大山,无愧于国家。在血脉凝固的时候,他用所有的体能超脱了遗憾,化做小兴安岭一尊不朽的“山神”。雨幕当中“马永顺林”虽然一掠而过,然而那片人造的绿色却在昭示后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震撼心灵。

  连续多日的雷阵雨,把山林洗刷得玲珑剔透,乌云下所有看得见的生命都显出了旺盛的生机,路旁小溪因水量的充沛流淌得特别欢快,负离子浓度极高的清新空气使呼吸有了浸心润肺的感觉。难怪人们眷恋自然,陶醉乡野,就凭这让人健康的空气,就该远离被浊气笼罩的钢筋水泥。现代人的生活条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营养的概念也不再单纯是脂肪蛋白,追求生命质量的外延开始崇尚自然。自然才是生命的摇篮。任何人造的环境无论多么的完美,都无法还原创造生命的历程。飞驰的汽车无法让我注目马永顺林的全貌,只能让思绪自由的飘荡,越是走进山林,越是觉得渺小。千里迢迢跑来难道只是为了饱饱眼福,放松一下心情吗?马永顺用他毕生的努力和山林对话,实现了由渺小到崇高的跨越。是不是到山林来观光的游人都能体验到这种情操的熏陶?一路上,往来的车辆很多,可以肯定绝大部分是奔向小兴安岭的旅行者。阴霾的天空,瓢泼大雨,丝毫也没有减弱人们亲近真山真水的热情。但愿,狂热之后的积淀是行动,不要让长眠地下的老人讥笑我们晚辈无能。

  雨雾阻碍了行程,傍晚时分到达伊春市。整洁的街道,稀少的行人,渲染着山城的宁静,趁着夜幕还未完全遮盖山谷的机会,乘车浏览市容。伊春确实不大,站在北山公园的山坡上一览无余,城区见不到大型工厂,多数是机关办公的楼房和整齐的居民住宅。新老错落的建筑既张扬着面向未来的活力,又袒露着历史的欠债,很像一个刚刚有钱的人穿上了一件漂亮的西服,却没有来得及更换陈旧的衬衣。沿着汤旺河蜿蜒的北山公路修缮得很亮丽,在这条路上每走一段都能见到本市名人的一尊雕塑,有德高望重的特委书记,有学识渊博的林业学家,还有一位技艺精湛的乒乓球教练。雕塑的人物很有艺术水准,安放的环境也很讲究,面向大河,背靠青山,草坪环绕,松林苍翠。出于好奇,我逐一看了介绍他们的题记。伊春原来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不仅出产木材,而且还造就人才。伊春市把这些有突出贡献,又已经故去的地方名人的塑像置于北山的路旁很有创意。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里也见过类似的情形,但大都是些领袖级的人物塑像矗立广场,或者是成名成家的泰斗驻足清华、北大那些名牌大学的校园,很少见到小人物的雕像置于广众之下。偏远的伊春无缘和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对话,于是就把本乡本土的精华放大,这样做不仅仅是寄托伊春人对有突出贡献人物的怀念,更主要的是张扬一种地方文化。他们崇拜的是鲜活的人,不是泥塑的神。中国人历来有这样的传统,对死去的人盖棺才能定论,古时候如果承认某人的业绩就捐资建庙筑祠,授以香火,歌功颂德。北方的游猎民族没有这样的传统,常把崇敬的英雄编成歌词世代传诵。伊春是个新兴的城市,历史上既没有显赫的名人光顾,现实中也缺乏马永顺那样的时代精英,只能从现代人中挑选几位代表这座城市的光荣,这种方式在其他城市是不多见的。

  凝固在山坡上让往来的人们景仰的人物当中,我感兴趣的是那位乒乓球教练。黑色的大理石基座上镌刻着他的生平:李传谦,原伊春市友好区第四小学校的体育教师,曾培养出一批为国争光的著名乒乓球运动员……与其他的雕塑人物相比,李传谦的身份确实显得有些卑微。伊春人民把他与官阶很高的领导者和科学家放在平等的位置上纪念,除了难能可贵之外,说明他一定有一番了不起的业绩。

  出于平时喜欢打乒乓球的原因,我认识了焦志敏和焦志杰两姊妹,她们步入乒坛最初的启蒙老师就是这位长眠于地下的李传谦教练。在70年代文革动乱还没有结束的困难时期,他在伊春这样偏僻的小山沟里第一个举办少儿乒乓球训练班。当时的条件极其简陋,没有专门的场馆进行训练,冬季里他每天都要起早生火烧炉子为六七岁的小弟子取暖,夏日里他还要顶风冒雨接送小弟子们坚持训练。他的一生含辛茹苦,硕果累累,使荒山沟里飞出一群金凤凰,为黑龙江省和国家乒乓球队输送了一批优秀运动员。其中最著名的有刁丽丽和焦家的四朵金花,这五名女弟子当中有四人被选入国家乒乓球队。名气最大的当属焦志敏,她曾连续获得过两届全运会乒乓球女子单打冠军,一届亚运会女子单打冠军,1988年在汉城第24届奥运会上首次举行乒乓球比赛时候,焦志敏还是中国女队夺得团体冠军的主力队员之一,并获得女子单打第三名的荣誉。现在,焦志敏虽然远嫁去了韩国,但是她仍然怀念故乡伊春和手把手教会她打乒乓球的李老师。一所小学的体育教师,能把一批山沟里的孩子推上世界乒坛的领奖台实属不易。尽管奏响国歌升起五星红旗的时候,李老师还在山沟里教习孩子打乒乓球,但是那份为国争光,为民争气的荣誉当中,早已嵌入了他放飞希望的功绩。据说,这位功勋卓著的体育老师生前获得的最高荣誉是全国劳动模范,他向成名的弟子们要求的最大回报是在他任教的山沟里建一座像点样的乒乓球训练馆。弟子们满足了李老师的心愿,然而李老师却因终年积劳成疾生命走到了终点,突然病死在训练场上,化做一尊雕塑立在路边。

  一日之内,在伊春见到两位平凡的山里人,用不平凡的生命走出的轨迹,使我的心灵受到启迪。马永顺向大山还债,用四万株树苗书写了人生的博大;李传谦为弟子们付出,用一只球拍树立起志向的高远。马永顺育林,李传谦育人。他们都像一棵扎根故土的红松,用细小的年轮积淀出挺拔。

  暮色之中我向他们热爱的大山深深的鞠躬,祝愿他们的英灵安息。

  大雨洗刷过的山林浸染着苍翠,红松的故乡还会崛起新的一辈。三

  第二天的清晨,乘车去距离伊春市区还有80多公里远的五营国家森林公园游览。宽阔平坦的公路始终向北的方向延伸,因连日降雨而陡涨的汤旺河水奔腾着与公路缠绵。一路上我问过好几个人,他们都不知道五营名字的来历。其实我知道它的来历非常的简单,五营这片山林原来是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建立多处秘密的营地之一,老抗联们给它起名叫五营,延续至今。80年前五营一带山高林密,到处是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抗日联军如鱼得水在期间和日本鬼子的讨伐队周旋,坚持抗战了十来年,因此五营这个地方不仅是木材的重要产地,而且还是一处抗日联军的志士们浴血奋战的革命根据地。

  不到一个小时的行程,五营国家森林公园的大门映入眼帘。拿到入园的门票见背面印刷着简单的文字介绍,遛上一眼立刻被:“占地141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00米,经过数千年的自然演替,形成了以红松为主的针阔混交林的顶级群落。”几行字吸引,这哪里是普通意义上的公园,简直是一个绿色生态的王国,它的占地范围比欧洲的小国家圣马力诺的领土面积足足大两倍还多。浩瀚的小兴安岭原始森林方圆数千平方公里,旅游者很难在短时间了解它的全貌。通过这处典型代表窥之一斑,倒是感受大森林的捷径。

  跨进公园大门,两条窄钢轨横亘在游人面前,一台模样奇特的老式蒸汽机车挂着四节车厢静静的陈列在轨道上,“刘少奇号”四个铸钢字述说着一段难忘而又辛酸的历史。1961年,当时的国家主席刘少奇到伊春林区视察工作,乘坐过这台机车牵引的森林小火车进山观看工人的伐木现场,后来林业局就把这台机车命名为“刘少奇号”。这本是五营人的骄傲,没想到五年后刮起的“文化大革命”的风暴,一夜之间是非颠倒,国家主席刘少奇被公开批斗,“刘少奇号”机车自然也跟着遭殃,与“叛徒、内奸、工贼”划等号的四个字不仅立即从机车上被铲掉,而且凡是和刘少奇沾过边儿的人全都被揪斗打倒,还要被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好在钢铁制作的机车抗折腾,总算是历经磨难没有被拆成废铁,完整的保存下来。拨乱反正之后,淳朴林区的人民没有忘记关怀过他们的国家主席,修复了这台有纪念意义的老式机车又恢复了当初的名字,摆在园内让游人首先缅怀含冤故去的一位伟人。

  跨过小铁路不到二百米,便可进入遮天敝日的原始森林。走过一座小桥立刻感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树木十分浓密,层层叠叠,透不过风,透不过雨,也很少能见到光线,抬头不见天日,低头四处茫然。梦幻了三十年的原始森林,原来竟是如此的幽暗,不到百米的行程就让我失去了方向感。这是真正的原始森林,与我当知青时在小兴安岭北部山区见到过的森林有很大的不同,以高大的乔木为主,红松和冷杉像是比赛个头的运动员,努力把各自的躯干生长到能多吸收阳光的高度,仰头向上一望,立刻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此时,正是盛夏暑气难奈的伏天,清晨的森林里凉爽的程度近乎阴冷,如果不是事先预防多穿了件长袖的衣服,恐怕现在应该打颤。进入森林不能看山,只能看树。曲折的小路把游人逐步引入密林深处,没过百步,眼前惊现了一棵五百多年树龄的高大红松,几乎笔直的树干插向苍天,大约有四五十米的高度,谁要想看到它的全貌都必须仰起头来承认自己的渺小。五百多年的生命现在依然显得很年轻,枝繁叶茂,傲立苍穹。细算起来应该它是看见过明、清、民国三朝的老寿星。在它的四周还生长着许多二三百年树龄的其它树种。如果不是有标牌上的文字介绍,恐怕多数人叫不出树的学名,更估计不出年龄,仅能从树干的粗壮程度瞎猜一通。由于北方气候的寒冷,树木每年只能在一百多天的无霜期里复苏,扩张一次生命的年轮缓慢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它在变粗。像红松这样优等的树木每年增加一道年轮树干的直径只不过增加了一两个毫米。如此推算,一株双臂能够合拢过来的松树,至少也要经过300多年的漫长历程。难怪古往今来许多文人骚客都不惜笔墨赞美松树的风格,松树的确是大森林里的佼佼者,特别是小兴安岭的红松,它虽然没有黄山松那么俊秀,却是出奇的高大挺拔。从使用价值来看,名山上的奇松只能算是放大了的盆景,而小兴安岭上的红松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材。大诗人郭小川肯定是看了此情此景之后才迸发出轰动诗坛的感慨:

  ……

  而青松啊,

  决不与野草闲花为伍!

  一派正气,

  一副洁骨,

  一片忠贞,

  一身英武。

  ……

  的确是这样,我由衷的钦佩诗人敏锐的观察力,更赞同他对松树品格的评价。仔细端详红松的树皮很像古代武士的铠甲,比直的树干像大地挥舞的长矛,就连叶子也像钢针一样有刚直不阿气质,所有的树枝都努力向上生长,一副坚强不屈的样子,这种与生俱来的特征被拟人化用来褒奖那些受人尊敬的英雄。曾记得文革时期样板戏《沙家浜》中的18个新四军伤病员的形象就是用青松渲染的高大威猛,“枝如铁,干如铜,狂风暴雨吹不倒,烈日炎炎郁葱葱。”的感觉我一下子找到了。在高大的红松面前我只能昂起头,承认自己的渺小,景仰它的高大,用崇拜的目光向五百年的顽强生命致敬。

  石板铺就的小路,曲径通幽,满目皆是高大的树木,在潮湿阴暗的林间穿行,走路就得低头。透过树间射入的一缕缕光线可以看到满地的松针像是精心铺就的地毯,绿色的苔藓点缀期间,白桦亮丽的躯干与红松鳞片式的树皮形成鲜明的对比,和谐的美体现着自然秩序。风到了这里没有了威力,雨落到此处被层层过滤,人走进了如此庞大的森林才能理解群落的含义。群落其实就是一个大的生物家族,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各种生物相互依存,形成一个完整的生物链。能够依靠自身的能力抑制自然灾害,相互协调的繁衍。五营国家森林公园是顶级的群落,它的庞大在地面上是感觉不到的。为了让游人了解森林的浩瀚,公园在山顶上矗立起一座40来米高的钢塔,专供游客登高远眺。我一口气爬了上去,顿时觉得眼前一片辽阔,起伏的山峦完全被绿树覆盖,低吟的松涛发出震撼人心的节奏,磅礴的气势犹如凝固的海潮,低垂的云层飘浮在半山腰,苍茫的天际把苍翠的色彩缝合在一起。钢塔有些轻微的晃动,站在上面我有了腾云驾雾,如神似仙的感觉,向下俯瞰树林覆盖了所有能看到的山峦,单体高大的树木在这个视角上又汇聚成无际无涯的广博。我此刻感受到了它们集体的力量,狂风吹不倒树干,大雪压不垮枝条,野火烧不死根系,倒下一百年也不腐烂的躯体,他们为什么如此的坚强?历经几千万年的地壳变迁而不被毁灭,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他们是一个群落。我们的祖先在创造汉字的时候,一个木字,念木;两个木字并肩,念林;三个木字排成三角形,则念森;而在几何定理上早已证明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森字出现的时候,祖先们肯定还不理解群落的奥秘,但是今天我们应该为森字还原它的本意。

  上了观光塔对大森林有了由点到面的感受。下一个观光的项目是走线,乘座电瓶驱动的观光车沿着石板路畅游山林。点、线、面三者视角的组合够成立体的空间,游览如此大的五营森林公园非得乘车不可。一路上经过了鸟语林、天赐湖、杜鹃花园、探虎源和森林浴场等处景点。两个来小时的行程,看到的也只不过是整个五营国家森林公园的冰山一角,没有几天的工夫恐怕是游历不完保护区的全貌。小憩的时候到达了森林氧吧,多温馨的名字,透着一股现代气息。如今城市里流行歌吧、酒吧、咖啡屋一类的休闲场所。无论这些地方装修的多么豪华,也比不上这大森林的天然氧吧。据林业学家估算,眼前的这片森林每年吸纳的二氧化碳多达二百多亿公斤,释放出的氧气高达三百多亿公斤。如果把中国的地图看做是一只报晓的雄鸡,那么小兴安岭当之无愧是能够让雄鸡发出啼鸣的一片肺叶,而孕育氧气的肺叶则是以红松为主的每一株树木。所有靠呼吸维系生命的生物都离不开氧气,而氧气的质量直接关系到生命的质量。到大森林里呼吸几口纯鲜的氧气,已经成为现代城里人的奢望。这不禁使我想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算是真正的富有呢?城里人占有物质的繁华,却没有环境的清洁。山里人不花钱,张口就可以享受纯天然的氧吧,城里人行吗?如果人类的社会发展到连喘气都需要像买纯净水那样去消费,很难说是走向文明的进步。现在很多大城市已经没有了可以直接饮用的自来水,过滤的纯净水成了人们每天消费的必需品,如果城市污染的势头得不到遏止,恐怕迟早会有一天人们也会像喝纯净水一样,到处去买新鲜的氧气瓶。真的到了那种程度,繁华的物质文明就会走向她的反面,变成人类自己囚禁的牢笼。在大森林里深深的呼吸几口完全没有污染的空气,确实觉得沁心润肺般的舒服。很多城里人来这里旅游说是为了洗肺,我赞同这种说法。常年呼吸不洁净的空气,人很容易疲惫。到了大森林里痛痛快快的喘气,顿时会感到阳气上生,浊气下降,血液里的含氧量骤增,周身舒服,心旷神怡。氧吧这个名字起的好,耐人寻味。氧吧这个地方不但能让人喘气痛快,还有纯天然的山珍野味供游客品尝。山泉的水洼里养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餐厅门前凉晒着刚刚采摘的鲜木耳、蘑菇、猴头,柜台上摆着蕨菜、葳菜和刺老芽等山野菜,还有野果酿造的柿酒,这些顶级的绿色食品丰富餐桌,刺激食欲,更显示出山里人独特的富有。来到红松的故乡,饱了眼福,吃了美餐,了却一个30年的心愿。我会记住这片森林,关注它的兴衰。

  走出五营国家森林公园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隐约的记起古罗马一位哲人说过的一段话:“自然赋予人类的最大的祸害是感官娱乐,它贪得无厌,疯狂逼迫我们去求得满足。”伫立在即将告别的大森林面前似乎感到有些愧疚,我做了什么?仅仅是满足了一个欲望,以一个消费者的身份朝拜大森林并不高尚。山神马永顺是爱林、护林的使者,他的英名与小兴安岭一样永存。也许我没有机会成为保护大森林的直接参与者,但是崇尚自然的环保意识理应加强,少浪费一张纸,少消耗一度电,这些举手之劳的积淀聚少成多就是贡献。当年,大诗人郭小川曾经面对富饶美丽的林都许下过心愿:

  ……

  祖国是一座花园,

  北方就是园中的腊梅;

  小兴安岭就是一朵花,

  森林就是花中的蕊。

  花香呀,

  沁满咱们的肺。

  ……

  这浪漫的诗句,也像氧吧一样,带着清新的畅想浸透了我的心胸。

来源: 林城晚报     作者: sos2007     编辑: 任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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