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锔缸锔碗,远去的时代印记
http://yichun.dbw.cn   2008-11-07 09:57:46

  东北网伊春11月7日电

  林城晚报提供记者华方芝关英玉/文

  小时候,听大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很久以前,北京的白塔裂了一个大缝,人们都发了愁,不知道该如何修理白塔。一天,街上来了一个锔缸的老汉,逢人便呦喝“锔大家伙!”一个老太太拿出一只破碗让他锔,老汉爱搭不理的,老太太又搬出了一口大缸,老汉还不吱声,仍然喊:“锔大家伙!”老太太生气了,说:“白塔大,你锔得了吗?”老汉闻言没吱声,起身挑挑走了。晚上,人们听见白塔那儿叮叮当当的响,第二天天亮,人们看见白塔的裂缝上排着锔子。事后人们都说是鲁班爷下凡,才让裂了缝的白塔恢复了原貌!这当然是个传说,却说明锔缸锔碗这个行当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建国后的许多年里,仍有许多居民家里用的缸碗锅上锔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锔子。然而岁月的流逝,时代的进步,让这一古老的手艺失传。

  在市中心区,记者访问了许多老人,试图寻找到一个会这种技艺的人,想通过他的讲述让我们了解过去的生活。几经寻访,记者找到了一个锔缸老人的后代——家住市中心区的张志福老人,他向记者讲述了这个古老的行当。

  在张老家的客厅里,老人拿出了一个多年不动的铁匣子,东西虽然不大,却很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不起眼的铁家什,老人一一地将锤、剪、钳、铳子、锔子以及我们没见过的剁子等东西展示出来,那段并不久远的历史随着老人的讲述呈现在我们面前。老人还特意花了几天时间制作了一个打铁锔子的烘炉模型,为我们演示整个工艺。

  那时候,群众的收入都不多,衣服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锅碗瓢盆十分金贵,虽然有钱人家用细瓷器,穷人家使粗瓷大碗,但人们对碗都一样珍惜。碗若摔成两半或有了裂纹,也舍不得扔掉,而是将破碗的碗碴儿好好地收起,听到街上“锔盆、锔碗、锔大缸”的吆喝声时,就请人将破碗锔成好碗,不多的工钱,比买一只新碗省钱多了。锔碗工具样数不多,最基本的有三样:一个用来固定钻头酒盅大小的小铁碗、一个用来旋转钻头的弓子,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工具——钻,这是一个两头尖、中间粗的特制工具,“没有金刚钻儿,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它。这个小玩意尖上镶有金刚钻(即钻石)。锔碗时,先将破碗用绳子捆住,人坐在板凳上用腿夹住碗,左手拇指与食指捏抛酒盅,余下三指拿着钻。右手持弓,将钻在弓弦上绕一圈,先将钻尖在嘴上沾点唾液,然后钻尖在碗上裂缝的一侧定位,松开左手三指,右手拉弓,随着嗡嗡的响声,一个眼就钻好了。钻好一个眼后把锔子的一个爪安进去,再钻另一个眼儿。两个眼儿钻完,锔子放进眼儿,轻轻两锤打牢,一个锔子锔好。

  这个活儿做起来可远没有说得那么简单。锔子是一种类似钉书钉的两头有尖的长条铁制零件,将锔子尖穿进事先打好的眼里,留出合适的长度,用钳子掐掉多余的部分,这个长度很关键,要稍稍大于碗(或者缸、锅)的厚度,但又不能留得太长,再用特制的小锤子将所余部分砸得与碗(或者缸、锅)的内表面严丝合缝,才能确保不漏水漏油,正常使用。锔碗要比锔缸或盆的难度都大,因为碗的内径小,使用的锤子也是特制的,只有钢笔粗细,敲打时的活动余地小。碗的质地是瓷的,越是好瓷越薄,强度高,钻眼有讲究,必须轻轻地先破一层皮,力道的拿捏要求十分准确,稍一大意就有可能将本已裂纹的碗再敲出一个纹来,即使是工作了多年的老锔锅匠人,做起这个活来也是十分小心,那力道全凭手腕来感觉,绝非三五个月能练得出来的。

  碗破了能锔好了再用,洗衣盆、活面盆能锔,大水缸、咸菜缸也照样能锔。张志福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给人家锔碗锔缸,看到父亲把担着烘炉与零件等家什、重几十斤的挑子一放在地上,张志福就会主动坐在边上帮父亲拉风匣,是父亲十分得力的助手,也正因此,他虽然没有亲手锔过一口缸,但对整个工序了如指掌,即使过了几十年了,仍能给演示得有模有样。

  每到秋季,要腌酸菜了,父亲就忙开了,谁家的酸菜缸裂了都要赶紧锔上,有时一早出去,月亮上来了才能回家。赶上父亲有活,爷俩就会找上一块开阔地,在地中间摆上炉子,张志福坐在左边,左手拉风匣,右手夹着要打锔子的几个小铁条,不停地翻转,然后将烧好的铁条送到坐在右边的父亲面前,由父亲依次把烧得通红的铁条砸出所需的形状,这个工序也不简单,要反复多次才能完成,看到铁的颜色变了,约摸着温度降低了,父亲就把这个铁条再送回到张志福面前,由张志福继续加热,再由父亲锤打,经过碾尖、崴爪等工序,大小合适的锔子就打造出来了。通常情况下,每个裂缝最少要用两三个锔子才能锔上,为了不耽误时间,也为了避免在烈日下忍受火炉的烘烤,通常天刚蒙蒙亮父子两人就起床干活。在通红的火炉前坐上几个小时,爷俩累得屁股生疼。

  锔缸和锔碗的工序差不多,使用的工具也近似,只是缸的材质粗糙,用的钻头也相对简陋,不需要用金刚钻。张志福的父亲张永庆锔了数不尽的锅碗盆,靠着这个手艺,老人将几个子女养育成人。后来,人们的生活好了,即使碗盆都完好无损,家家过年也都要买上几个新的,图个辞旧迎新的好意头,随之而来的是锔缸锔碗的人越来越少,老人使了半辈子的家什也闲置了下来。老人一直对自己学到了一门真正的手艺很自豪,他常向几个子女讲述自己当年拜师学艺的过程,始终对自己的师傅,祖籍河北任丘的张法千师傅打破旧观念收自己为徒的事念念不忘。

  张永庆原是呼兰县西沈公社(现已更名为西沈乡)祁卜大队果树园子屯人,那是个不足20户人家的小屯,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有一年刚开春,果树园子来了一个锔缸师傅,就是张师傅,50多岁,小个儿。当时方圆几十里根本没有旅店,通常像他这样的手艺人都是走到哪住到哪里。临到最后一个活儿了,师傅就会和围观的人或是主家搭话,遇到收留的,就在人家凑合一宿,但手艺人也不白住,临走时会给好心的村民家里的孩子留上毛八分钱,买个糖块什么的。那天,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张永庆准备了好酒好饭将张师傅留在了自己家,两人唠得很投机,张永庆就想跟张师傅学手艺。

  当时农业生产还很落后,农民忙上一年有时还填不饱肚子,而类似打铁、剃头、锔缸的手艺人每天都能进几个现钱,而活好时,锔缸每天的平均收入就要二三元钱。当时一斤苞米面9分钱,折算下来,收入相当可观,因此,手艺人虽然很累,可手头总是很宽裕,也因此受到很多人的羡慕。张永庆提出要学锔缸手艺,张师傅答应了。

  那一年春天,张永庆家地里的草长了一人多高,可张永庆跟着师傅挑挑学艺,根本顾不上了。3年后,张永庆学会了锔缸。张永庆想起这件事来总是心里充满了感激,在那个年代,手艺人都很保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谁也不愿意收外人为徒。张师傅能打破门户之见收张永庆为徒,在当时是相当难得的,张永庆也因此成为当地唯一的一个锔缸人。张师傅教徒弟严格而认真,他每年都要到北方来“耍手艺”,每次来,都手把手地传授经验,师徒两人出去锔锅,遇到主家没钱,就给两个鸡蛋。张师傅早晨起来就用自己的小烘炉煮鸡蛋给张永庆吃。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融洽,他的两个儿子也与张永庆一家人成为好朋友,张师傅去世后,他们仍时常通信来往。

  张永庆一家搬到林区后,仍然靠锔缸的手艺吃饭,他还办理了锔缸的营业执照,凭执照,他可以到外地市锔缸,在住宿、吃饭等方面都是个凭证,相当于工作证。上世纪80年代,他曾受邀为土产公司和饭店锔缸,那个场面张志福至今记忆犹新。在一个大院子里,摆着几十口上百口大缸,父子俩坐在中间忙活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传出去很远,场面也分外壮观。张志福爱好摄影,那时已经有了自己的相机,可令人遗憾的是,他没有用镜头记录下那个场面,唯一能反映父亲锔缸的影像资料是两张二寸的黑白照片(见图)。

  上世纪50年代,北方陶瓷产业不发达,市民使用的碗都是南方生产的。市民家里大多有好几口缸,有腌酸菜的,也有腌咸菜的,一口腌酸菜的大缸要十几元钱,而人们的工资不过四五十元,因此,不管是缸还是碗裂了都要锔上接着用。随着生活水平的逐年提高,到上世纪80年代初期,锔缸锔碗的人逐渐少了,张志福父亲的生意也逐渐清淡下来,偶尔有活,锔的都是花瓶、古董或者是南泥茶壶,这些东西或者是家传的,或者是价值较高的,与以往人们为了满足生活需要锔缸锔碗有了很大的区别。张志福曾经看到父亲为人锔了一个带金边的碗,又轻又薄,锔碗的锔子也是特制的,仅1厘米长。后来随着各种黏合剂的出现,锔东西的人越来越少,到上世纪90年代,张志福的父亲挑着担子走一天也揽不到一个活儿,老人在感叹生活巨变的同时也安心地享起了退休的生活。

  同锔缸锔碗一样,钉马掌、手工熟皮子、打铁及挑挑剃头的等古老的手工业,也渐渐远离了我们的视线,只留给人们一个个模糊的记忆。

来源: 林城晚报     作者:     编辑: 任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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